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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宁镜扔下茶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另一张桌前,桌上一面铜镜里,清晰地映出一张稚嫩的少年面庞来。
此时天光还未大亮,光线不明,但仍然瞧清了镜中人的几分模样。
十五六岁的少年眉目清朗,一头墨发凌乱地披着,身上云锦白的里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一双极其漂亮的丹凤眼中还含着些水光,眼神有些迷乱,昏暗的灯光里漾着波光,显出几分蛊人的春色来,而嘴唇微肿,下唇上的伤口上还往外渗着一丝殷红的血丝,让苍白的脸上莫名透出几分艳色。
本是有些雌雄莫辨的清俊气息,此时看来,却有种刚被人凌辱过的颓靡感。
宁镜摸索着坐到了桌边,混乱地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前一刻,他还跪在宣离脚边,他已经做到了他要求的一切,求他放过妹妹,放过宁家,却被他轻描淡写地告知,所有见过他的人都已经死了。
他当时跪在雨中不可置信地抓着他的袍角,暴雨如注,惊雷阵阵,如同将天都劈开一道道裂缝,眼前这个俊美无铸的男子看着他,像看着一只在暴雨中被洪流卷走无法挣扎的蝼蚁,他笑言晏晏,在宁镜眼中却如同恶鬼。
只听他淡淡地吩咐道:“处理了。”
似有无数只手便从四面八方伸了过来,将他拖开。
庭杖一棍棍落在身上,早已虚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道,这些人都是见惯了眼色的,几杖下去便已打得他动弹不得。
宁镜躺在雨水里,血水雨水泥水早已混在一起,分不清是什么,这瓢泼大雨让这血腥气都来不及扬起便被又冲刷而去。
他早已被打得看不清任何东西,嘴里鼻腔里混着泥水让他无法呼吸,他却连咳呛的力气都没有了。
三岁差点饿死在饥荒里,被宁家所救,师傅给他吃,给他穿,收他进宁家班,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终是能唱一曲戏,得以在这世间端一碗饭吃。
直到十二岁一曲惊艳,为了保住宁家,他跟着宣离进了桓王府,自此九年苦功被毁,习得一身邀宠蛊人的奴颜媚骨,十七岁被送进太子府,三年间各方周旋,对宣离无有不听,无有不从。
如今太子死,天下定。
他忍了八年的折磨只为了能救下师傅,还这一命之恩。
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师傅没有了,妹妹没有了,这世间,连见过他的人都被宣离一一拖入地狱。
他却只能毫无还手之力地躺在这泥地里,报仇?他连咒骂一句的力气都没有。
天雷滚滚,宁镜拼尽身体所有的力气挪动着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宣离离开的方向,满心满口的怨恨和不甘堵在胸口,却吐不出一个字,说不出一句,任那些棍棒如何落下,任这大雨如何冲刷,至死也无法合眼。
后面的事他记不清了,只记得在一阵阵热浪中被逼得醒了过来,便是昨晚。
宁镜恍恍惚惚地回忆着,不知坐了多久,门外传来一声轻轻地敲门声:“公子?”
这一声将宁镜惊醒,他下意地看向门外,天光已大亮,朝阳浅金色的光透进来,在地砖上留下一块块清晰的光斑,那光太耀眼,晃得他有些眼晕。
此时他还有些不确定,这一切究竟是真是幻,究竟是他死前的大梦一场,还是说这又是有心人故布的迷阵。
门外人没听到他说话,安静了一下,声音提高了些,显得有些紧张:“公子,可醒了?”
这
宁镜泡在温热的水中,他不知自己枯坐了多久,以至于起身时才感觉自己腿脚都已僵硬,三月的天还未完全和暖,清晨的寒气尚且逼人,直到泡进这温热的水里,才感觉到自己浑身冰冷的血液似乎缓慢地流动起来,思绪也渐渐地清晰起来。
他不信鬼神,若天地间真有神衹,为何辛劳耕种一辈子的人会饿死在田间?救人性命一生未有恶行的人会被恶鬼杀死?恶贯满盈视性命如草芥的人却能安享富贵风云一生?
但是这一切却又让他无法不去相信,也拼命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真的有神见到了世间肮脏,于是降下慈悲。
让他回到了十六岁。
这是元康二十三年,他被桓王宣离带走的第四年,这里,便是他从十二岁到十六岁,整整住了四年的地方。
宁镜伸出手,在眼前将五指张开,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因被热水泡过,莹白的肌肤染上一层浅红,手背上淡淡的青色经脉蔓延向五指,好一双如竹如玉的手。
面上浮起一抹嗤笑,这双过份漂亮的手,还有这过份漂亮的身体,不过都是宣离养出来的一件器物而已。
而昨晚的反应,便是养出这身体要付出的代价之一,他太熟悉了,自他十四岁第一次有这个反应后,每三个月便会经历一次的劫难。
每三个月,他便会被喂一次药,这药有个惑人又贴切的名字。
倾世之花。
服药之后,就会如同昨夜一般,欲念难耐,满身芬芳,如同一朵到了花期正妖艳盛放,待人采摘的花朵,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这药一旦沾上,便甩不掉,它催促着果实提前成熟,让少年尚且稚嫩的身体却有着成熟男子一般的欲念,一旦私自断药,折磨便不是一晚那么简单,会每晚不停歇地发作,一次比一次强烈,直到最后,会以这样不堪入目的方式活活熬干心血元气而死。
而随着服药次数越来越多,他们的身体也随与寻常人不再一样,这具身体会变得越来越敏感,细腻,诱人,就连身为男子的他,也是冰肌雪肤,眉目含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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