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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在远处,人在近处,灯光把人影投射在窗纸上,只见一个挺拔的侧影坐在窗前,手里捧着埙,正低头吹奏。
居上看呆了,万没想到擅长舞刀弄剑的太子殿下,居然还会这种厚重的乐器。
那厢睡得迷迷糊糊的药藤摸黑过来,嘴里嘀咕着:“谁啊,这么深的闺怨……”
待看明白,马上又改了口,“殿下还会吹埙呢……一定是想起了军中岁月和北地生活,听上去真是雄浑苍凉。”
居上看了她一眼,腹诽她见风使舵,药藤咧嘴笑了笑,“刚才我睡得发懵,听错了。”
不过吹是吹得真好,好得让人忘了困意。
居上生在长安,长在锦绣丛中,从来没有见识过塞外的壮丽。
今夜从他的埙声中,仿佛亲身走过一回,半夜被吵醒,也值了。
看来太子殿下也算有才情的人,有才情让人更欲亲近,居上想好了,明日一定要早点起床,向他讨教讨教吹埙的要领,结果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开市的时间。
满长安的钟鼓声开始报晓,迎着喷薄朝阳连成一片,震醒了四野垂雾的长安。
一排鸦雀飞向远处的山峦,一个仰冲,化作了天际小小的黑点。
居上在行辕的生活,每日都按部就班,辰时三刻用过了早饭,剩下无非是读书,习学一些关乎妇容妇功的文章。
傅母有时候会与她说一说北地的旧事,因凌氏原本和高氏连着亲,凌氏的规矩在北地大族中算很严苛的。
如今新朝建立,又有礼部专人制定新朝的礼仪,宫中传出话来,太子殿下的婚期就在年后,等再过两日,就有礼部司和皇后内仆局的人来,教导小娘子朝奉宗庙和应对官员拜贺的仪节了。
可见太子妃不是她想象的这么好当,这行辕中的一切原来只是打个前战而已,后面真正庞杂的宫廷礼仪还不曾来,听得居上一阵心惊。
柴嬷嬷见她彷徨,笑着宽慰:“小娘子这样聪明的闺秀,学习那些大礼也不难,先别把自己吓着了,且放宽心吧。”
正说着,候月提裙登上了廊亭,手里托着个长生结,送来给居上过目,“外面有人把这个交到门上,说让转交小娘子。”
很寻常的一个长生结,拿五色丝编成,乍看没什么特别。
居上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两眼,却莫名觉得眼熟起来。
边上有人打趣:“莫不是殿下让人送回来的?”
居上越看越不对劲,猛然想起,这不是上年端午,她编给存意玩的吗。
可存意还在修真坊关着,这东西到底是怎么送到行辕来的?
和药藤交换下眼色,药藤也明白过来了,仓惶地看向自家小娘子。
居上站起身问:“送结的人呢?走了吗?”
候月说早走了,“门上接了东西,让人查验过才送进后宅的。”
居上心里一阵乱,连书也看不成了,摆手让傅母和女史退下。
自己捏着长生结,转了半天圈子,边转边喃喃:“不会是存意让人送来的吧!
他活得不耐烦了?”
存意那人,为江山流泪之余,还有半脑子风花雪月。
说不定得知她和新朝太子结了亲,以为她是受人胁迫,被强取豪夺了,才想办法让人送这个来,以表旧情未了。
单是这样也就算了,如果是外面有人想借这件事搅乱这场联姻,让阿耶为难,让凌溯难堪……
想到这里便站不住了,转头吩咐药藤:“去给家令传个话,我亲自去接殿下下值。”
药藤脚下站了站,“小娘子要告诉殿下吗?存意殿下是不是死定了?”
居上也想过这个问题,换成一般女郎,接了这种东西大概会隐瞒下来,还得顾全那个婆婆妈妈的竹马。
但居上觉得这样不行,她看不透其中是否有深意,自己是坦坦荡荡的,没有必要往脸上抹黑。
“存意要是还在修真坊关着,就死不了。”
她低头又看看这结,凝眉道,“门上查验过,瞒不住。
从别人嘴里泄露出来,完的就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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