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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急忙分辩:“我只是想先调查清楚富阳侯,把事情弄清楚……”
“那一天,我一直在紫禁城前看着。
若你直接抓了张泉,说明你还是看重对我的承诺,我也许就此罢手离开;可你没有,我看到张泉向北方驰去之后,便一切都明白了。”
“我从未说过不为你伸张正义!”
“那好啊,那么请你现在下一道诏书,历数那六人之罪,痛陈洪武恶例,毁去长陵,砸烂神牌,你能做到吗?”
朱瞻基哑然。
“好,换一个。
你敢现在宣布祖宗成法是错的,就此废去殉葬之制吗?”
苏荆溪咄咄逼人,旋即又朝吴定缘瞥去一眼,“别说废去殉葬了,你敢给铁铉公正名吗?”
看着面色涨红的朱瞻基,苏荆溪摇摇头:“陛下你不必辩驳了。
一个逃亡的太子,也许可以坦诚相交,可一个皇帝却只会顾全大局。”
“我……”
“你是个好人,也会是个好皇帝。
可惜我想要的东西,你只要戴着那顶冕冠,就注定给不了。
“朕很想帮你们,可是……”
“不要跟我说,你去跟埋在这里的那些枯骨解释吧!”
苏荆溪的话音刚落,一阵强烈的山风从天寿山顶吹袭而下。
它穿过陵墙,吹过神道,从祭宫两侧盘旋而至。
石几筵上的烛火勉强抵抗了数息,尽数被吹灭,蜡烛下压着的几十条白绫,呼啦一下子飞得漫天皆有。
从明楼方向看去,这些白绫有如几十条孤苦的鬼魂,在长陵之中来回飘荡,似在寻找着她们的骸骨,哭诉着她们的不甘。
看到这一番景象,苏荆溪痴痴地走到栏杆边缘,努力把身体伸出去:“景姝!
景姝!
是你吗景姝?”
可那些白绫飞得太快太乱了,令人眼花缭乱。
苏荆溪开始还试图寻找,可很快,她的双眸中透出一丝明悟的光芒。
“王景姝、韩玉儿、李婉、崔淑娴……”
苏荆溪大声念起所有殉于长陵的女子名字。
也许是错觉,她每念出一个名字,就有一条白绫在天空一顿,仿佛在回首相应。
“这里的每一条白绫,都代表了一个曾经存在过的女子。
世间也许很快就忘了她们的名字,史书上也不会留下她们的名字,但我都记得。
在她们悲惨而短暂的生命里,曾呼喊过,曾抗争过。
这些声音,朱棣你听到了吗?朱高炽你听到了吗?朱瞻基你听到了吗?”
她先把一块写满了青词的祝版奋力丢下城楼,然后伸展双手,向两侧高举,恍若巫祝吟唱。
凛冽的长风吹起她的衣袂,那瘦弱哀伤的身影,正孤独地祭奠着眼前漫天那几乎被人遗忘的魂灵们。
随着这一声声叫魂,朱瞻基的箭伤不停地渗出血来,这是因为过度紧张而导致的肌肉痉挛。
他终于明白,她早在毒杀王景姝全家时,就已彻底疯了。
冷静、理性、温婉、贤淑,这些全都是表象,全都是为了遮掩一个疯到极致的大计划:她为了一个最卑微的女子,要向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们复仇。
“疯子,疯子……”
宣德颤抖着嘴唇,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你和王景姝既非至亲骨肉,亦无大恩大义,交往也不过几年光景,至于为一个朋友做到这地步吗?”
苏荆溪淡淡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居然流露出些许怜悯:“陛下,你不懂,你永远不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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