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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赤练一手支着额头,用眼光轻轻描着已经不年轻的臣子的脸。
她是真的在请罪。
虽然没有明说,但今天的秋狝是来给圣人选妃的这件事,人人心知肚明。
而杜梁两党各自会出人选,也是心照不宣的事实。
如今商安时临场求赐婚杜凌瑶,无异于选妃现场突然闹着要嫁给太医,这不仅仅是在打他老师的脸,更是在打圣人的脸。
圣人能怎么样呢?朝中两大权臣,梁方得势,她能为了这一点小小的不快处置了商安时吗?——是的,她能,但她没有。
不管是宽宏大量还是忌惮着梁党,她都忍下了这个冒犯。
但梁知吾忍不下。
她忍不下是自己的门生干了这种蠢事,忍不下是自己折损了圣上的颜面。
她站出来,明明白白地把这个罪过揽到自己身上,明明白白地请求圣人惩罚自己来树立威严,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真是个奇怪的人啊,她会收门生,结党羽,把控朝政,会暗暗地探听皇帝的心思,揣度如何利用她。
可她同时又心甘情愿地匍匐在这皇位下,忍受不了任何冒犯它尊严的事情。
封赤练注视着她俯下去的脊背,席间已经有人坐不住想起身求情。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连串交替的猎哨声。
出猎的队伍都已经回来,是哪一队如此迟返,连马球赛都错过了?
通传声和猎队下马的喧嚣声混在一起,领队的那人已经踩着这一片乱七八糟的声音走进来,他站定,很诧异地扫了一圈眼前肃杀的众人,抬手拍了拍后脑。
“哎呀,坏了,”
他说,“我这是赶了个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么说着,这人含笑向前两步,单膝跪下:“臣隐山郡理封莫渊,参见陛下。”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臣游猎来迟,先请罪了,陛下可别重罚臣啊。”
大历王朝,凡女帝膝下诸女,皆称皇女,膝下诸子,悉称贵子。
诸女成年后,得封者或封亲王,或封郡王。
诸子多封郡理,以郡为食邑。
虽然先帝血洗了同辈的宗室,但毕竟没有杀得干干净净。
封莫渊作为没有姊妹的贵子逃过一命,侥幸活到现在。
按照辈分,封赤练得喊他一声皇舅。
这个男人看着而立刚过,脸上有些皇室血脉的痕迹。
他发丝微卷,发下是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即使肃然不笑,眼里也有些笑的神态,脸颊的轮廓倒柔和,稍微有些女相的艳丽。
他穿黑地描金的束袖胡服,外面披了件金琥外披,虽说跪着口中请罪,但脸上的表情却轻快。
封赤练不耐烦背皇室里的人,这人也是于缜提前给她提过一嘴她才有印象。
封莫渊没有实职,是个吟风弄月的风流郡理,平日里不上朝,是以封赤练今天才看着自己这位皇舅。
“皇舅请起吧,”
封赤练示意,“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凶猛猎物,绊住皇舅的脚如此久?”
“哪有什么凶猛猎物,臣骑的那匹马没驯好,险些给臣掀进了山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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