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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唯坐着,两腿分开,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垂头谁都不看,“老夫人刚才打电话你没听见?叫去凌都。”
他们现在坐的,就是凌都私立医院的救护车,云溪被李唯带着做的那次全身体检也是在那里,主治医便是眼前这位随车医生。
宁书达闻言下意识开口:“凌都在……”
凌都在城南,不说高架上一塞三个小时,就算畅通无阻过去,人也早都凉了。
插在云溪身上的机器因为跌破底线在吱哇乱叫,医护抢救却不敢放弃,片刻不停。
李唯过去看了半晌,转回身来,面色平静、甚至称得上是和蔼地对宁书达解释:“公立医院太麻烦,万一……很多事情都解释不清,去凌都,证明好开。”
啪嗒,啪嗒——
发丝和衣角上的水滴滴落在脚底,砸开一小个世界的风暴。
宁书达疲惫至极地跌坐下去,他低头看自己因为撕扯水草而裂开交错口子的掌心,突觉悲切的可笑。
救了两次,救不过这小孩儿命不好。
“死亡证明要怎么写?”
医生摘掉眼镜,扯起白大褂衣角细细擦拭。
李唯揉着太阳穴,“落水受惊,引发心脏病……大概这样吧,死亡时间在上岸之后,尽量往心脏病上引。”
他盯住六神无主的宁书达:“正好有证人在。
云溪是怎么失足落水,上岸后在你的急救措施下怎么清醒,又是怎么犯病,这些你应该都清楚。”
语气是就当这人已经死了,处理措施井井有条,扫尾工作做到极致,干干净净,不慌不忙。
“那好。”
医生戴上眼镜,到了轻阖双眼、无知无觉的云溪身边,面无表情道:“既然这样,最坏的结果是他死,你们也并没什么好怕的,我就在这里开胸。”
救护车驶出一程,远离了湿地度假村,温度渐低,车窗蒙上层朦胧的水雾。
虽然凌都算是C市首屈一指的私立医院,最不乏高管政要上门。
仅仅一辆救护车,也是最为顶级的配置,但要在这里开胸,还是天方夜谭。
李唯握着手机,听筒里屡屡隐约传来“无法接通”
的人工语音。
他闭眼将后脑向后磕在车壁上,对医生的决定不置可否。
灭菌灯轰的一声打开,刚从灭菌箱出来、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在云溪胸膛划下第一刀时,车子正在途径西山。
车窗外大片雪花飘洒而下,纷纷扬扬。
不似柳絮,反若收获时节的棉花团团。
此时如果云溪醒着,如果他降下车窗,或可隐约望见坐落在山顶的福利院。
腊月里,靠近年关,门口照例挂上了红灯笼,艳的灯光,白的雪花,同残缺的魂魄一起,在风霜中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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