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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第2页）

nbsp;nbsp;nbsp;nbsp;叶满心底涌出一股子焦躁，他讨厌这个人的说教，而且他没有什么不顺心，他只是累。

nbsp;nbsp;nbsp;nbsp;蛾子绕着钨丝灯泡飞舞，阴影一起一伏落在饭桌上，叶满打断了爸爸像教育三岁孩子一样的语调对他的耐心教导。

nbsp;nbsp;nbsp;nbsp;叶满三岁时只收到了来自这个人的恐怖殴打与攻击，生活在恐惧之中，没有人对他慢声细语说话，他现在已经二十七了，他已经不是小孩儿了，可他得到了这样的待遇。

nbsp;nbsp;nbsp;nbsp;他除了可笑荒诞与嫌恶，没有任何其他感觉。

nbsp;nbsp;nbsp;nbsp;他慢吞吞说：“我就是路上有点累。”

nbsp;nbsp;nbsp;nbsp;妈妈解救了他：“给你铺好床了，快去睡吧。”

nbsp;nbsp;nbsp;nbsp;叶满很累很累了，却根本睡不着。

nbsp;nbsp;nbsp;nbsp;他的身体很沉，脑袋里有一根神经一闪一闪地疼，就像是有个看不见的小人在里面，一会儿就弹一下。

nbsp;nbsp;nbsp;nbsp;家里还是原来的老房子，但是叶满已经不和爸妈一起睡了，他睡在一张折叠床上，在大堂靠近门口的位置，这里他能听到蝉鸣声很大，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在叫。

nbsp;nbsp;nbsp;nbsp;爸爸已经完全变了，他不再像叶满小时候那样频繁打人，不会拿着菜刀砍妈妈和自己，不会开车撞他们。

nbsp;nbsp;nbsp;nbsp;恍恍惚惚间，叶满有点想不起来爸爸有多少年没对他动过手了。

nbsp;nbsp;nbsp;nbsp;枕侧的手机忽然震动一下，叶满迟钝地点开看，是韩竞发来的。

nbsp;nbsp;nbsp;nbsp;他眯着眼睛，微凉的指尖摸着那行字，一个一个看过去。

nbsp;nbsp;nbsp;nbsp;韩竞：“小满，我给你买了个礼物，明天就到了。”

nbsp;nbsp;nbsp;nbsp;他知道叶满失眠，这个时间或许还在睁着眼睛。

nbsp;nbsp;nbsp;nbsp;叶满在心里说：“我不要。”

nbsp;nbsp;nbsp;nbsp;韩竞没再发消息过来。

nbsp;nbsp;nbsp;nbsp;叶满敛眸，关掉了手机屏幕。

nbsp;nbsp;nbsp;nbsp;太阳升起时，天边总是先红一块儿，乡村和城市的清晨不同，五点钟多数人家就已经起了，开始一天的劳作。

nbsp;nbsp;nbsp;nbsp;叶满不喜欢太阳刚起来那会儿，因为爸妈总是早早起来，一言不发地忙碌，大部分时候他们心情都不好，叶满如果早起，多数会被骂碍事，如果不起，他就会非常愧疚。

nbsp;nbsp;nbsp;nbsp;因为那往往伴随着爸妈的那种话——“我们努力都是为了你”

、“我们是因为你才这么累的”

、“真享福啊，躺在那儿就有人伺候。”

nbsp;nbsp;nbsp;nbsp;露水从向日葵的圆叶子上滚落下来，麻雀在屋檐上叽叽喳喳。

nbsp;nbsp;nbsp;nbsp;叶满躺在折叠床上，闭着眼睛，他听到爸妈轻手轻脚的忙碌和交谈，爸爸说小声点，别吵醒他，妈妈走过来，在叶满身旁放了她洗干净的、叶满曾经穿过现在不稀罕要了的旧衣裳。

nbsp;nbsp;nbsp;nbsp;叶满眼眶一阵酸涨，他觉得生活很美好，可又有什么，强压在这种感觉之上，他无法踏实去体验这种温暖，他觉得这种美好像是架在空中的楼阁。

nbsp;nbsp;nbsp;nbsp;爸妈都去了院子里，他才睁开眼睛，沉默地换好衣服，那些他早就抛弃的衣服被妈妈保存得非常整洁，和她那少数几件外出才会穿的体面衣服放在一起，好好保管。

nbsp;nbsp;nbsp;nbsp;有一种木头柜子特有的闷气。

nbsp;nbsp;nbsp;nbsp;他穿着这件衣服去了姥姥家，姥爷已经七八十岁，但是仍然硬朗，一大早就在院子里忙碌，浇水除草。

nbsp;nbsp;nbsp;nbsp;看叶满回来，立刻停下动作，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稍微露出了点笑模样，扬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nbsp;nbsp;nbsp;nbsp;叶满也吼了回去：“昨天晚上！”

nbsp;nbsp;nbsp;nbsp;姥爷的耳朵聋了挺久了，记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叶满在他身边长大，可有些变化他只是懵懂无知。

nbsp;nbsp;nbsp;nbsp;姥爷点点头，又低头继续劳作，叶满和他没什么话说，即使已经半年没见了。

nbsp;nbsp;nbsp;nbsp;他进了姥姥家的房子，小砖房里头落了一层油腻腻的灰，粉色的苍蝇药被装在碟子里，放在地上，里边倒下一层黑乎乎的苍蝇尸体。

nbsp;nbsp;nbsp;nbsp;姥姥坐在炕头，苍老的脸上泛红，那是高血压导致的，她正发着呆，叶满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是想自己癌症死去的大儿子，还是早就移居南方，一年也不会联系她两次的儿子。

nbsp;nbsp;nbsp;nbsp;或者，她是在想自己的腿，以后或许离不开拐杖，离不开家门了。

nbsp;nbsp;nbsp;nbsp;叶满有点想哭，姥姥说他眼窝子浅，一个男孩儿，却总是爱哭，他上网查了，人家都说这叫泪失禁。

nbsp;nbsp;nbsp;nbsp;他走进屋子，姥姥这才看见了他。

nbsp;nbsp;nbsp;nbsp;她立刻笑起来，可叶满总觉得她呆呆的，眼睛看着自己，却在走神。

nbsp;nbsp;nbsp;nbsp;叶满很怕她不认识自己了，走过去，蹲在她脚下，弯唇说：“姥姥，你腿好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