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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敏真被带去做全身检查。
医生是个中年女士,和蔼可亲,拿水果糖给敏真。
敏真在那里看到几个同龄的孩子,穿着医院制服在一个小房间里做游戏。
一个孩子手中的玩具被抢了,却木木呆呆,没有反应。
江雨生走过来,蹲在她身边说:“敏敏和他们不一样,敏敏智力健全,将来要做女状元。”
医生拿着检查报告,对江雨生说:“贫血,慢性肠炎,营养失调。
皮肤病已经快好了,要坚持擦药。
每周来做一次心理辅导。”
他们都有好教养,讨论别人时,声音总是尽量低沉。
哪怕是善意地谈论一个孩子。
当然还有另一类人,与之截然不同。
敏真的表姑就会扯着大嗓门在门口同别人说:“那丫头没人要,从大伯家轮到小叔家,最后居然给塞到我们这里来!
是啊,谁放心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和自己孩子住一起!”
表姑家两个男孩都比敏真大,喜欢把墨水洒到她衣服上,或是在路过的时候突然推她,一把揪下她的发绳。
最初敏真会挣扎尖叫,反而惹得他们更加兴奋狂热。
于是敏真学会了沉默,任由怎么被欺负都不反应。
可是男孩子们没有因此觉得扫兴,反而变本加厉,硬是要逼着她作出各种反应,并且乐此不彼。
敏真如同一个无力反抗的布偶娃娃,终日惶恐,神色凄凄,却又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以致要遭到如此残酷的对待。
表姑夫妇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当人有心要做睁眼瞎,火烧眉毛都会看不到。
邻居的眼睛却没瞎,看不过去,人前人后总要议论几句。
于是表姑气冲冲回家,指着敏真破口大骂。
“小杂种,走到哪里都要背地里告状!
害了你亲妈不够,还要来祸害我们家?给你饭吃衣穿,有你床睡,你还有什么不满?真是个瘟神,摊上你后我家就没有一天安生的。”
敏真像一只猫儿一样,被拎着反锁在了衣橱里。
狭窄的衣橱里充斥着樟脑丸刺鼻的气息,幽暗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
寂静之中,敏真紧张的呼吸和惶惶的心跳声不住放大,敲打着耳膜。
隐隐约约,她听到身后黑暗中有兽类发自喉咙深处的低哮声传来。
敏真开始尖叫,拼命拍打门板,继而痛哭。
而客厅的电视中,歌舞声喧哗,表姑一家欢笑吃喝,仿若置身另外一个世界。
等到衣柜的门再度打开之际,敏真已晕了过去,且呕吐得一身肮脏。
纵使这样,也还一直养着敏真,只因为政府会每月拨一笔抚养费。
社工定期会上门,每到那时,敏真都会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地去见客。
表姑一家有恃无恐:谁叫她是哑巴。
她不说,谁会知道?
敏真在这个家中,如一个半隐在角落里的缚地灵。
这样过了数月,直到有一日,大的那个男孩把嚼过的口香糖摁在敏真的头发,然后笑嘻嘻地说:“哟,弄不下来了,怎么办?”
两个男孩,一个摁住敏真,一个拿来剪刀,咔嚓一下,剪去了敏真留了六年的头发。
那是妈妈每天都为她精心梳理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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