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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正是宋臻和苏云台。
程家阿姨带着人一路穿过院子,苏云台跟在宋臻身后,一步步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乍一抬头,就看见宋挚站在屋门口,他背着手,昂着头,眼神在半空中飘忽半晌,才点在苏云台身上。
苏云台有阵子没见过老爷子,上一回还是去年住玫瑰堡那会儿,远远瞥见过一眼。
这一回人就在跟前,心头那点儿怵意登时翻腾起来,起先还只有一点,稍不留神就成了滔天大浪,压顶而来,他只能绷着下巴,浑身挺得笔直,用这么点小孩儿似的伎俩负隅顽抗。
不消片刻,他就听见宋臻叫了一声“爸”
,那视线终于撤了,宋挚侧过身,掀起门帘,说了一句“进来”
。
屋子里暖气正好,炉子上还煨着个水壶。
程廷芳仍坐在椅子里,弯着眼睛笑得和煦,这个人位高权重,胸有城府,所思所想必定庞杂,但就这第一眼来说,印象着实不错,看着不像个腥风血雨里来去的人。
苏云台按着要求“叫人”
,总共两个长辈,眼一闭心一横,全叫了“叔叔”
,宋挚惯常的当他不存在,程廷芳倒冲他点点头,还“哎”
了一声,辈分都乱了,老先生居然还挺乐意。
午饭时一屋子人挪到了客厅,苏云台坐在边角。
这位置看着格格不入,却颇能自得其乐,俩耳朵偶尔捡个漏听一句,更多时候便一筷子一筷子下去,身边围着一圈的狐狸与狼,也就他能吃得心无旁骛。
程廷芳年纪大了,喝不了酒,后半程就换上了茶,那茶饼还是丁弈一路带着来的,算是宋臻给程老爷子的年礼。
这么个场合苏云台也不敢贪杯,生怕脑子一热说错了话,他伸出手去够一盘八宝鸭,听着程老正调侃宋挚,说他年岁见长,棋盘上却大势不稳,刚刚的一局,没杀到中盘,竟投子认输了。
八宝鸭没切断,牵起来一大块儿,苏云台抬着碗去迎,眼角瞥见宋挚正拿自己的酒杯去碰程廷芳的茶杯,说:“小辈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程廷芳笑起来,话朝着宋臻说:“哎小宋,往后和他下棋记得讨彩头,你看好,不出两年,身家都要输干净。”
宋臻跟着笑,道:“我哪儿敢。”
还没人接话,宋挚倒先哼了一声,说:“你有什么不敢的。”
父子俩呛惯了,一来一去也没人当真,宋臻抬眼扫过苏云台,人正叼着个鸭腿儿,嘴上忙得不亦乐乎。
程廷芳跟着望过去,嘴角翘起来,冷不丁地出声:“兵法上讲究避其锐气,击其惰归,只怕不是不敢,是觉得还没到时候。”
话一出口,宋家两父子就都停了手里的酒,眼神交错落在台面。
程廷芳话里有话,既像是指宋挚的不合作,也像是指宋臻背地里的小动作,几个人按兵不动,餐桌上风向陡然调转。
程廷芳看似漫不经心地笑一笑,喝口茶,眼梢挑着,居然挑到了苏云台身上,问:“小苏,是不是这样?”
刀枪剑戟不过一念之间,苏云台十二万分地警醒,“您说笑了。”
程廷芳撑着下巴,酒喝得不多,看着倒有几分醉意,换了个话头,问苏云台的戏跟谁学的。
苏云台微微抖了一下,脑子里盘算得飞快,就自己身上这么点斤两,必定早有人报备过,他决定实话实说:“小时候跟我妈学的。”
“你妈妈是温遥。”
程廷芳把人点出来了,“从前汇报演出,我见过她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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