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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说不得意那是假的，偶尔还会有她喜欢的那一款——高大魁梧、仪表堂堂、嗓音低沉——的男人邀请她跳舞，她的虚荣心会在拒绝他们时到达最高潮。

这一款男人，原是她做最坏的打算，嫁不到有钱人就结婚用的。

譬如李五爷，寥寥几面里，他在霍眉心中已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了，可惜他看不上她，让她遗憾了一小下。

现在好了，现在她是何二太太，再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nbsp;nbsp;nbsp;nbsp;相比之下，程蕙琴就不太爱展现自己的女性魅力，每次邀请她她都不去。

好不容易把她拖出去一次，她就穿一条端庄的暗黄色菱格旗袍，目不斜视地搅拌自己那一小杯咖啡。

霍眉把胳膊肘子撑在桌上，倾身问：“真不去跳跳？不跟别人跳，我们两个搭伙。”

nbsp;nbsp;nbsp;nbsp;“瞧跳舞的那些人，都和摩根是一个年纪的！”

nbsp;nbsp;nbsp;nbsp;“可你也并不老啊。”

nbsp;nbsp;nbsp;nbsp;“你却是真的年轻。”

程蕙琴笑道，“你要去，你就去，老爷不在家，我什么都不跟他说。

干嘛一直陪我枯坐在这里？”

nbsp;nbsp;nbsp;nbsp;没人说过她年轻，她只在程蕙琴面前是年轻的。

霍眉咬着自己的吸管，突然很期待程蕙琴再劝自己几次。

在家里，程蕙琴对摩根堪称专制，她若想劝摩根穿一件桃红色的旗袍，会先发出指令“穿上”

，一会儿又晓之以理“小姑娘穿亮色好看”

，一会儿又动之以情“我最喜欢看你穿那一条了”

；等摩根换了一套黑色的英式套装，她就嘀嘀咕咕地嚼“谁兴平日里穿黑的”

；摩根若是反驳时尚如此，她则大声回嘴“什么时尚不时尚，黑沉沉的，一点气色都没有”

；到了摩根决心出门的时候，她会大为恼火，强行把女儿拽回去换衣服。

nbsp;nbsp;nbsp;nbsp;可是程蕙琴对她总是充分尊重的，她说不要，程蕙琴就作罢了。

nbsp;nbsp;nbsp;nbsp;两人还会买报纸消磨时间，一份平分成两摞，读完自己的，再读对方的。

霍眉就是在爵士乐、霓虹灯管和鸡尾酒的夹击下读到了这条新闻：二月十日，四川新省府于重庆成立，由刘湘任主席。

“防区制”

不再存在，各地将政权、财权交还省政府。

nbsp;nbsp;nbsp;nbsp;军阀打完了，被中央招了安。

刘湘这个“四川王”

最后也当得不对味了，哪里是土皇帝，还是成了别人的下级。

这估计也不是个头，将来还有得要争。

但霍眉不关心，她在英国的统治下过得挺好。

世界乱七八糟，舞厅的灯光也乱七八糟，红一排，绿一排，从人脸上缭乱地飘过。

nbsp;nbsp;nbsp;nbsp;她只是高兴重庆现在很太平。

nbsp;nbsp;nbsp;nbsp;年间，老太太因为儿子不在家里过年，心情颇为不好，两个媳妇都尽量不触她的霉头。

霍眉本来听广东话就听得艰难，然而香港人说的是一种广东话，老太太是东莞人，说的又是另一种口音的广东话，霍眉和她简直就没法交流，只是每天去请两趟安，两人只是点头。

nbsp;nbsp;nbsp;nbsp;唉，老太太想儿子，程蕙琴每天欢天喜地地和摩根待在一起，不知深深竹盘中父母有没有想念我呢？

nbsp;nbsp;nbsp;nbsp;霍眉起了兴致，备好纸笔，亲手写下了第一封信。

nbsp;nbsp;nbsp;nbsp;父母：

nbsp;nbsp;nbsp;nbsp;新年好。

nbsp;nbsp;nbsp;nbsp;我已和振良取得联系，从德国到四川天高路远，他不是每一封信都能送到你们手里，四川的山太多了。

好在香港是个大港口，他的信往我这里发容易，我们常常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