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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1998年。

nbsp;nbsp;nbsp;nbsp;第二天是周六，天下着雨，陆回舟没去医院，驱车到梦溪园——他老师方溢之的住处，登门拜访。

nbsp;nbsp;nbsp;nbsp;“你看看这份报纸。”

nbsp;nbsp;nbsp;nbsp;方老性情利落，惯于单刀直入，见他进来，不等他张口，先把手上的报纸递给他。

nbsp;nbsp;nbsp;nbsp;是份本地报纸，健康新闻一栏，报导了明康医院泌尿外科对肾癌手术的“最新进展”

，报导很短，但“改良”

“创新”

等字高频出现。

nbsp;nbsp;nbsp;nbsp;“是要捧杀你啊。”

摘下老花镜抛在桌上，方老没好气地说。

nbsp;nbsp;nbsp;nbsp;“您不必生气。”

陆回舟知道他血压不好，反过来开口劝慰。

nbsp;nbsp;nbsp;nbsp;“你一向沉得住气，这回怎么着急了？”

方老不解地问。

nbsp;nbsp;nbsp;nbsp;部分切除术的事，陆回舟跟他探讨过。

nbsp;nbsp;nbsp;nbsp;方老当时坦言过他自己的看法：人们厌恶癌症、害怕癌症，为了消灭肿瘤不惜代价，以至于往往忽视了身体本身这个根基，忽视了生存质量。

nbsp;nbsp;nbsp;nbsp;以肾癌的高复发率和肾脏功能的重要性看，对一部分适用患者，尝试采用部分切除术，方老是赞成的。

nbsp;nbsp;nbsp;nbsp;这是基于他多年所接触无数例病人而形成的直觉。

nbsp;nbsp;nbsp;nbsp;但医学、尤其是现代医学不能只凭直觉，方老建议先在一定范围内探讨、验证、形成共识，成熟稳妥再往下推。

nbsp;nbsp;nbsp;nbsp;不料陆回舟先斩后奏，给了他个“大惊喜”

。

nbsp;nbsp;nbsp;nbsp;“你这冒然一改，触碰了多少人根深蒂固的观念，传扬出去，”

方老点点报纸，“等着吧，有你好受。”

nbsp;nbsp;nbsp;nbsp;陆回舟恭敬听着，神色沉静：“是我轻率了。

不过，既然已经有人代为[宣传]，这件事，我想趁机往下推。”

nbsp;nbsp;nbsp;nbsp;“往下推？”

方老审慎地打量着这个一向沉稳的弟子——他承认“轻率”

，但并不打算改。

nbsp;nbsp;nbsp;nbsp;他天赋卓绝，又实权在握，三十多岁的年龄，掌控着国内最顶尖的泌尿科室和势力庞大的医学基金。

nbsp;nbsp;nbsp;nbsp;这样的他，偶然激进也不奇怪。

nbsp;nbsp;nbsp;nbsp;但是，“你想施展抱负是好事，拿患者冒险不行。”

nbsp;nbsp;nbsp;nbsp;方老脸色严肃：“哪怕你认定你的想法是对的，也要小心验证，没有足够的数据支持，不能急于推广！”

nbsp;nbsp;nbsp;nbsp;陆回舟沉默了一瞬。

他并没有什么“抱负”

要施展，也无意拿患者填他的前途，但所有人都以为他有，老师也不例外。

nbsp;nbsp;nbsp;nbsp;陆回舟想过解释，只一瞬，又咽回去。

nbsp;nbsp;nbsp;nbsp;他平静递过一沓资料：“老师，我联系一些地方医院，收集了部分因复发最终导致双肾切除的病例。”

nbsp;nbsp;nbsp;nbsp;方老看他一眼，把老花镜又戴回去，细致地翻看起资料。

nbsp;nbsp;nbsp;nbsp;“大部分这样的患者并没有条件做肾移植。”

陆回舟补充，“至少，对于肿瘤较小的那部分患者，我们可以说明利弊，让他们知道还有另外一种方案可供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