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醍醐
李熙愣住片刻,说:“……请阁老教我。”
杨思贤便扶着他坐下来。
“小殿下不必这样看着我,我没有哄你。”
杨思贤斟酌着,重又走回自己的位子,“你今日能有这样的忧虑,我很高兴,这说明你眼里能看见别人的苦,你比你的哥哥们都强。”
李熙闻言有些面红,说:“原本以为报了仇,我便再没有什么遗憾,可是现如今,我却发现,肆意操纵旁人命运这种事,好像并不能让我高兴。”
顿了顿,有点丧气地往后仰,脑袋枕在椅背。
“可若叫我再做回祸星,任由旁人对我搓扁揉圆,我也不高兴。”
李熙大睁着眼往上看,双眼略微失焦,“站在高处往下看,不高兴,站在低处往上看,也不高兴,横竖怎么都不高兴。”
杨思贤笑出来,蜷指叩两下桌,唤李熙回神。
下一刻,李熙自觉失礼,连忙又端正地坐好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拱手说:“阁老。”
杨思贤摆摆手,示意李熙不必拘泥,捻着胡须说:“我听明白了,合着小殿下不高兴,是因为既不想做任人摆布的鱼,又不想做摆布别人的渔翁,是也不是?”
李熙犹豫着点头,半晌又说:“但我还能做什么呢?我已费心走到了今日,退无可退。
可我平日见着父皇,看他殚精竭虑,事事权衡,又实在觉不出那位子的半分好。”
能手掌实权尚且如此,更何况,现在他头顶还压着一个裴怀恩,这使他不得自由,几乎要承受双份的痛苦。
杨思贤知晓李熙的顾虑,沉默少顷,而后说:“小殿下说错了,人往高处去,有时其实并不是为了摆布别人,而是为了有本事、也有资格去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
李熙眨一眨眼,忽然觉得自己隐约抓到了些什么,却听杨思贤继续对他说:
“小殿下可知道,许多人活在世上,便以为这世间是一方深潭,逼得人生来便要争,便要斗,便要削尖了脑袋往岸上去,拾起岸边的鱼竿,可是他们却都忘了,纵使这世间真如深潭,比起鱼虾和渔翁,其实还存在着另一样不能被忽视的东西。”
李熙忙问:“是什么?”
杨思贤和蔼地看着他,说:“是水。”
“上善若水。”
杨思贤说:“小殿下既然一定要往高处去,不若试着做水——这便是你站在高处的意义。”
水至柔至刚,能涤万物,能濯污垢,能掀风浪,也能庇护千千万万如李熙从前那般卑微如泥的游鱼,使他们不必再变成别人餐桌上的食物。
李熙募然起身,醍醐灌顶。
但转眼又蔫蔫地坐回来,摇头说:“还是不成,不成的,眼下局势如此,就连我自己,也是叫人推着才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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