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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席玉麟也觉得不妥，就算学戏的挨打是常事，那也该挨师父的打，轮不上他这个寄人篱下的。

他心里觉得挺难受，院子很小，也没处可去，只好避到石班主的厢房和茅厕之间的阴影里去。

饶是这里，都能听院中央说话的声音，因为看他服了软，气焰也涨的更高了，笑骂道：“吃别人家的，还管别人家事呢！

狗都不带这样拿耗子。”

nbsp;nbsp;nbsp;nbsp;下午时，他还是重新走到院子里，尚未开口，脸就涨的微微发红。

“把昨天教过的身段组合再来三遍行不行？累的，我们就先不做了。”

nbsp;nbsp;nbsp;nbsp;一个男孩抓了坨泥巴朝他扔来，“滚！”

nbsp;nbsp;nbsp;nbsp;席玉麟的脾气也上来了，觉得自己真犯不着热脸贴冷屁股，干脆回了宿舍，蒙头躺下了。

nbsp;nbsp;nbsp;nbsp;腰不好，就意味着一天不能躺太久，既然晚上躺过了，现在多躺一会儿就像针扎一样疼。

又站起来，把左手背到后面去照着腰狠命锤了几下，思考自己究竟能到哪里去。

总不能跑去石班主房间里面吧？

nbsp;nbsp;nbsp;nbsp;只好溜溜达达又到院子边上，坐在台阶上，伶人们的笑声直往耳里钻，显得他更形单影只。

nbsp;nbsp;nbsp;nbsp;门口忽然喇叭声大作。

他跳起来，躲在树后；那大眼睛尖下巴的男孩倒是欢呼一声——比他在院子里的任何时候都要开心，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爬上那辆敞篷车。

没一会儿，又来了两辆车，接走两个女孩。

nbsp;nbsp;nbsp;nbsp;席玉麟想起来了，今天是周五，不管是白领、旧式老爷还是高级军官，明天都不用起早床。

nbsp;nbsp;nbsp;nbsp;这个没有戏台、也因为伶人水平太差所以无人问津的小院子，迎来了它一周里最风光的时刻。

整个晚上都有人前来，接走一个个含羞带怯、面泛桃花、忽然由蛮横变谦卑的孩子；没被接走的，就在院门附近踢踢踏踏，假装用手帕揩脸，假装对墙缝的花草很感兴趣。

等车一走，又齐齐引颈望着，被骂嗓子差时都没表现出的难过，这时真情实感地就流淌出来了。

nbsp;nbsp;nbsp;nbsp;席玉麟站起身，进了石班主的门。

nbsp;nbsp;nbsp;nbsp;石班主这回没抽烟，也在透过窗户的缝隙向外看，表情静静的，几秒后，还是尽力对他挤出一个微笑，“玉麟，我说吧，他们不听话、不服管教，你就不要管了。

我是个没出息的，我没法教好，也不会把戏班子办大办强，这些孩子跟着我实在受了委屈。

趁他们还年轻，你就让他们多玩玩、多赚点吧，有的是苦头等着前面呢。”

nbsp;nbsp;nbsp;nbsp;他无言以对，又忍不住说：“我还是走吧。”

nbsp;nbsp;nbsp;nbsp;“怎么，嫌弃这里不像戏院，像妓院啊？”

nbsp;nbsp;nbsp;nbsp;席玉麟其实是很为自己羞耻，但除了一句“不是”

，他就不会说了。

他对做皮肉生意没任何意见，只要不逼着他做。

nbsp;nbsp;nbsp;nbsp;但人家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他却吃力不讨好了两天，逼着人家学戏像个好为人师的大艺术家一样！

事实上琴棋书画算艺术，戏就是个给人取乐的玩意儿，本是搞色（敏）情发家的；人家也不缺门路赚钱，你还上赶着教。

都是同行，都知道就那么一回事，掐着嗓子唱两句，再往床上一滚，糊口嘛，两件事平等地重要。

你非拎其中一件出来，讲个没完，难道此事真就比彼事值得说道？

nbsp;nbsp;nbsp;nbsp;他在跨出门槛的时候，猛地晃了一下脑子，真要受不了自己。

干嘛那么认真？

nbsp;nbsp;nbsp;nbsp;因为席芳心就认真，教着他从小认真到大。

他不知道该怎么不认真。

nbsp;nbsp;nbsp;nbsp;席彩云在门口截住了他，不说话，只盯着他，脸上同时流露出那种看见一个孩子因冰淇淋掉地上了而哇哇大哭的无能为力的爱怜表情。

席玉麟觉得相当闹心，轻轻推了她一把，“让让。”

nbsp;nbsp;nbsp;nbsp;“你不会是想走吧？”